Sibyl

“你的脸怎么了？！”

出差许久的同事，在看到她的时候没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最近状态不好，所以长了很多痘痘吧。入夏之后每天上下班都觉得自己要被晒化，仿佛铁板上的烤肉一样，在阳光的烤炙下滋滋冒油，回家之后又是个不运动的死宅，对着电脑没日没夜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赘肉囤积了一身，脸皮也被辐射折腾得黑黄。只是……虽然丑了点，但是不至于吓到人的吧。想想同事眼里的惊恐，她叹了口气。

自己的生活是不健康，也过得不快乐，但是差不多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啊，爬不上去拿什么自在逍遥呢。

每天都看着社交网络上有人转发什么“转发此图，下周近期最想做的事就能完成”，想转发讨个彩头，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最近最想做的是什么，最后迟疑着什么都没点就刷过去了，仿佛真的转了自己的运气就会少一分一样。

在虚拟世界都过得小心翼翼。可怜可悲。但生活却依旧是不顺的，铺天盖地的压力转成了无处发泄的怨气，她内心怨愤焦虑，但行事却越发低服谨慎了。

人吧，倒霉了，就会更倒霉。原因呢，说来略有些迷信——运势低迷，就容易被魍魉趁虚而入，要真被缠上了，大概就只能选择是好死，还是赖活着。再惨点，可能就连好死都没有了。

她原本是个在意外貌的人，在美容院办了卡定期保养，也在意体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异常迟钝，也没了斗志。之前是没有察觉自己变成了这样，但察觉之后却也没有做什么改变，每天都拿大段大段的时间去发呆，或者泄愤一般的吃东西。

她只觉得疲惫，甚至有点想死。

想死的念头冒出来了好几次，不过都是在心上转一下就过去了，站在高楼顶上后悔，或者割了腕再打急救这样的剧情是不存在的。但日子久了，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怂，活，活不好，死，却又不敢死。

更累了，她觉得自己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那些痘痘，从脸上顺着脖子一路长到了胸口，仿佛被虫子爬了一路。她的脸勉强还算好，但脖子和胸口的痘痘却长得极大，那块皮肤被撑得透亮，摇摇身体，仿佛就能看到里面的脓水晃来晃去。她照了几次镜子，最后索性就不去看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刺痛感会偶尔提醒她皮肤不够健康。

确实恶心，但居然丑到别人了吗。

或许是被人直白的提问戳了一下，她终于又意识到了自己身上那些累赘的存在。

下班后，她在去赶车的路上按了按自己脖子侧边那个痘痘，它又变大了，变得和大拇指甲一样大小，依旧很硬。

她觉得很烦。拿指甲死命扣了扣那个痘子，想要弄破它，但它却异常的顽固，那层薄得透光的皮肤怎么都弄不破，在她的几番施力之下甚至像有生命一样挪了几次位置，避开了她指尖的力量。

她更烦了，低头开始在包里翻找。

尖的，只要有尖的东西，就一定能搞破那个该死的痘痘。

尖的。尖的。尖的!胸针!她一把抓起胸针，急切地戳向那个该死的痘痘。

嘭!随着气球爆裂一样的声音，痘痘被戳破了。

她舒了口气，只觉得心满意足。可是短暂的舒爽过后，脸却越来越痛，有黄色的东西挤进了她的余光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急切的抹上了自己的脸，一手下去，碰到的却不自己的脸蛋，而是一个个硕大的脓包。疼痛从手指和脓包的接触点飞快地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

"啊！"惊恐和疼痛逼得她尖叫出声。她能感觉到嘴巴的张开扯动了脸上的皮肤，那些脓包随着她的动作拉扯变形，挤压着里面的液体。

然后猛地爆裂开了。液体溅到了她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那味道并不太臭，只是很腥，仿佛一块半生的，极肥的肉。

她弯下腰去，觉得有点想吐，但支撑膝盖的手却一阵发软，并不太听使唤。她在这时听到了边上人的尖叫。

一丝疑惑闪过她的心头。那些人在叫什么？她转动眼珠想看和究竟，然后突然觉得，眼眶一空。

"啊，我的眼珠。"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