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受了。
吕一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生活随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可是上夜班本就不让人愉悦,夏日的天气又燥热得连空调的声音都让人暴躁,所以吕一百在看到坐在斜对面那个姑娘和肤色完全不搭的唇色时,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无法忍受了。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却非要涂自己气场压不住的中毒色唇彩?都说姑娘们很懂唇彩,可是总是涂着不符合自身气质,还自以为颜色好看口红上街是怎么回事?直男审美,吕一百嗤之以鼻,浑然不觉这个词中自己才是被骂的那个。
吕一百没有再继续看同事,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审核工作。
可有时候,一件事,你只要注意到了就很难再忘掉。姑娘唇膏的颜色仿佛是指尖的一根小肉刺,随着吕一百敲击键盘的动作一下下戳着他的皮肉,不太疼,但很有存在感,很烦人。
吕一百忍不住又看了看对面的姑娘,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姑娘咧嘴冲他笑了笑。
姑娘是长得好看的,也很会拾掇自己,笑得也甜蜜温和,连恰巧垂在嘴边的发丝都没有吹动。想想和自己玩的那帮女生,笑起来放肆得能惹邻居敲门,吕一百低头叹了口气。就在低头的瞬间,他余光瞥见姑娘抬手将那屡头发挽到耳后。
姑娘的手也很白,白得都有些透明了,但却也看不见血管,加上今晚那个一点红没有的唇彩,姑娘露出的部分,居然没有一点血色。
难道这是现在流行的妆容?可真的,看起来好难受啊。吕一百在内心吐槽,好想把她的唇彩擦掉啊。
当然,去擦关系一般的同事唇彩这件事,吕一百是做不出来的,他深知哪怕提一句你脸色不好都算某种冒犯。
可真的,好难受啊,想想让自己不舒服的存在就在自己的对面,就更难受了。吕一百忍了又忍,最后打开了自己常水的群。
“斜对面的小姐姐口红不配肤色“
“我好难受啊。”
“好想给她擦掉。”
群里有人回应:“去擦啊,擦了涂个新的。”
……该死的,起哄的群友。
吕一百更难受了。好像要下雨,空气潮得狠,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擦掉姑娘的唇彩!
就像减肥中的人,在一个封闭的,只有自己的环境里时,控制食欲会相对简单,可一旦有人来喊他出去吃饭,或者买了饭回来,让他嗅到了那一丝味道,被勾起了馋虫,那一定就免不了一顿大吃大喝。
吕一百现在就像被勾起了食欲的饥饿者,他擦掉姑娘唇彩的欲望甚至比减肥中人的食欲更强。
室温高了一点,空调又开始嗡响着运作。吵得人脑壳疼。
好烦!
吕一百抓了抓头发,没留指甲的手也不知怎么划得头皮生疼。
那句话就在噪音和疼痛的刺激下冲口而出。
“我想擦掉你的唇彩!”
对面的姑娘被突然的吼声下了一条,但吕一百是个整洁干净,还算人模狗样的男生。姑娘似乎把这句话视为了某种拙劣的调情。
她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更甜美了。
“好啊。”姑娘扬起了头。
是粉底太厚了吗?这时候都不脸红?吐槽的念头在吕一百心里一闪而过。
但这不重要,只要擦掉她的唇彩,我就能从这种烦人的境况里解脱出来了!
吕一百抽了纸巾,擦上姑娘还带着笑容的嘴唇。
姑娘的嘴唇很软,不是小女生惯有的那种柔软,而是某种松懈的软,像是那种一碰就成渣的豆腐。
根本感觉不到反作用力。纸巾擦过时,吕一百还没有停下自己那颗想吐槽的心,可下一秒,那颗心,就仿佛要停跳了。
纸巾下,被擦过的地方,露出的不是已经没了颜色,红润的嘴唇,而是一片森白。
那不是嘴唇,而是牙齿。
吕一百死盯着那一小块露出的牙齿,哆嗦着翻转手腕,将纸巾用过的那面朝向自己。
他不敢移动眼珠,只敢用余光撇向那小纸片。纸片上,赫然是半片,已经破碎的黑色嘴唇。
“你觉得,解脱了吗?”还挂着几块黑色残渣的牙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