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byl

首发随缘 突然想起来于是搬运一下
【正文】
有人说小指头是个狡猾的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这话流传开的时候小指头还不过是个少年，他那时的同伴凯瑟琳等人都对这言论嗤之以鼻，他们只觉得小指头机灵，但并不认为培提尔是个聪明人。但小指头之后的成就证明了说这话的人着实是个有远见的智者，不过看现在，刚在海鸥镇住脚的小指头却着实遇到了他难以处理的困难。

“你们在干什么？！”显然现在贝里席还没有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他手下姑娘们不过是抱回了一个婴儿，就让他打翻了酒杯。不过鉴于这个婴儿的身份，这也可以理解。

疯王死后蕾拉王后带着他的两个孩子逃跑了，这事在君临，或者说七大国都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而劳伯纵然不似疯王一般残暴疯癫，但也绝对不是能容忍前朝遗孤的人。小指头死死盯着那个婴儿，他虽然灰头土脸，衣服也被换成了寻常的料子，但他那淡金色的头发，瞎子才会看不出来这是塔格利安家的孩子。而他的姑娘们，就这样大模大样的把孩子给他抱回来了？

“你们藏了他多久了，怎么不把独身三头的喷火龙画到大门上呢？”

姑娘们畏于他的怒火，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有人开口了“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明明是个烫手山芋。他不知道姑娘们藏了这个孩子多久，但劳伯已经在铁王座上坐了一年了，算算君临到这边的路程，怎么着这孩子也已经在妓院生活了几个月。就算他现在把孩子交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小指头不知道自己的妓院里几个月以来都藏着一个孩子呢？无论他怎么口才过人，都证明不了自己的忠心了。该死的，他为了前程让莱莎占用了自己太多时间，而现在他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海鸥镇爆发了瘟疫，很多女人和孩子都死在了这一场瘟疫里。幸而鹰巢城的大学士足够机敏，发现了这不是什么瘟疫，而是有人在水源下毒。军队及时采取了措施，才使海鸥镇免遭从一个大都市变成荒城的命运。

小指头的妓院在这场瘟疫中损失格外惨重，死了不少姑娘，险些到了开不下去的地步。但他还是撑住了，甚至收养了一个死去姑娘的孩子。

那是个叫亚瑟的男孩，有着俊俏的面容和夜一般的黑发。

不过关于贝里席那套替死去姑娘养孩子的言论，是没多少人信的。有些人认为这孩子是小指头的私生子，他的姘头死在了这场灾难里，所以小指头只能自己来照顾这孩子；还有人说这孩子虽小，但看着就漂亮，说不定小指头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念想。莱莎也为此和贝里席闹过，不过不知道小指头用了什么手段哄好了她。

总之这孩子就在流言和莱莎的排挤中成长起来了。

亚瑟七岁的时候小指头给他请了个老师教他习武。但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贝里席大人对于教育孩子有多上心，他只是厌倦了每次算账的时候看到小孩鼻青脸肿的从院子里走过去，他出于教养的义务总得带人去给他处理伤口。不过跟更近事实的猜想是:被欺负的亚瑟总让他想到自己那不怎么意气风发的童年，所以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多注意那个孩子一点，然后，多关心他一点。

这一举动并没有让我们的贝里席大人变得清闲。亚瑟开始长身体了，再加上习武巨大的消耗，饥饿开始不断地纠缠他。厨娘虽然总是会为他留下食物，但她忙起来时却是顾不上小孩的。亚瑟是个机灵的孩子，他不知怎么的，就是从小指头给他请老师这一举动里嗅到了一丝关切，而这直接导致了贝里席大人总在忙完想舒口气的时候，看到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小孩。

“亚瑟，你要把我吃穷了。”贝里席叹着气合上账本，领着亚瑟去到了专用的小厨房。

这本来是培提尔给自己准备吃的地方，他虽然常年呆在妓院里，但却无意把自己也吃成满脑肥肠的蠢货。不过最近，这里都用来服务那个小祖宗了。

七神才知道亚瑟为什么有那么大胃口，小指头一边切菜一边想道，他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么能吃。

小指头要去君临了，托福于莱莎和她那年迈丈夫的提拔。他找了可靠的人手管理他在当地的产业，莱莎曾建议过他把亚瑟留下，说没有人能比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更忠心。贝里席很清楚这一点，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哪教歪了亚瑟整得他一身痞气，但亚瑟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乖乖跟在他后面，笨手笨脚地想要帮忙。有人说小指头养了条好狗，贝里席曾经阻止过这种说法，但后来发现亚瑟并不在意，也就随他们去了。

最终小指头还是带亚瑟去了君临，亚瑟这样的身份，他只有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才能放心。

02

亚瑟在君临睡不好觉，相比于海鸥镇，君临更深入内陆一些。这里的一切都不对，风中的气味，来往的人群，甚至于城内的气氛。这地方就让他觉得不自在。但凭心而论，他得到了更好地照顾，这里有更好的教头，更宽敞的屋子和更软的床，小指头甚至专门给他配了厨师，好确保他在自己忙碌的时候不会饿着。

但小指头真的太忙了，亚瑟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虽说亚瑟自己也很忙，练武，学习，还有去大街上瞎溜达，可是和贝里席毫无交流总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亚瑟某天上街闲逛时看到了御林铁卫，一身黑甲，骑着高头大马。

“他们很威风对不对，”他的新同伴说道，“但我敢打赌那帮贵族老爷打不过你，说真的亚瑟，我没有见过比你还擅长打架的人，你也应该弄那么一身黑皮穿穿。”

亚瑟瞥了一眼他的同伴，没有说话。那些人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亚瑟努力回忆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天起，睡觉不是安稳就不再是他唯一的睡眠问题了，噩梦也缠上了他。

亚瑟每天都会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地平线上之前惊醒，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梦里的感官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声音和图像混做一团，模糊了事情本来的样貌。亚瑟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好几天都没去练武，每天都像个学士学徒一样泡在图书馆里找寻梦境背后的意义。但却一无所获，那些书籍里讲的不外乎是什么梦境源自记忆诅咒神迹或者什么其他玩意。

都是鬼扯。亚瑟不信神，新神旧神都一样。

他想去找贝里席谈谈，但小指头总是忙到深夜才回来，亚瑟根本见不到他。清晨亚瑟又醒的太早，但他知道贝里席需要好好休息，这么早去叫醒他亚瑟是不忍心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破坏贝里席的睡眠。

有时候亚瑟会想，他们要是还在海鸥镇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厚着脸皮蹲在贝里席的门口，完全不用担心那样的行为会不会给贝里席带来困扰。

等小指头终于不那么忙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亚瑟逃课了。他的老师他来上课的时候见不到亚瑟，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仆人说亚瑟每天天蒙蒙亮就出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贝里席问道，语气里满是怒意。不过这怒火的源头是府里出事而他一无所知还是亚瑟这个臭小子居然瞒着他乱跑，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两者皆有吧。

小指头对手下向来温和，他这次突然发火吓得仆人不敢说话。眼见着小指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亚瑟的老师雷蒙骑士开口了：“亚瑟是个小伙子了，大概是迷恋上了哪家姑娘。贝里席大人，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只希望亚瑟的风流韵事不要像你年轻时一样那么出格。”

“我把这当做夸奖了，大人。现在，请原谅我的失陪，我得去亚瑟了。”小指头收敛了怒气，笑着说了一句就走了。留下雷蒙在他身后大喊，“我希望他看上的不是你的姑娘。”

小指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贝里席知道雷蒙骑士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亚瑟已经十二岁了，这个年纪有了心上人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贝里席也无意限制亚瑟的正常活动。但小指头还是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一直以为亚瑟对自己是信任乃至于信赖的，是什么让亚瑟如今连喜欢上一姑娘都不愿告诉自己？

小指头是清楚初恋的力量的，凯瑟琳于他，他于莱莎，乃至劳伯和莱安娜。如果亚瑟也陷入了这样的感情，那……贝里席觉得之前埋下的祸根似乎要结果了。

他想过无数次亚瑟的结局，他的结局。如果这’太平盛世‘不被打破，他们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苟活一世。幸好，幸好。

门响了一声，亚瑟走了进来。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脱了衣服就准备躺下。

“亚瑟。”

已经倒向床铺的亚瑟猛地站直，看向桌边。贝里席就坐在那里，他一脸倦容，手边是一个燃尽的烛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心力交瘁的气息。

“你早出晚归，整日不见踪影，甚至晚上回来都不敢点灯，是在躲谁？”

亚瑟本想解释他没点灯只是太累了，但他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突然觉得贝里席大人这样就像是抓住了自己鬼混晚归的丈夫，然后他没忍住笑了。

“噗。”

笑出声的瞬间亚瑟就觉得不好，他不想让贝里席觉得自己是个翅膀稍微硬点就想造反的混蛋。但是，亚瑟在心里哀嚎一声——逃课晚归还嘲笑贝里席大人，我是个标准的混蛋了。

小指头的脸色变了，但黑暗给了他很好的掩护，等他点亮烛台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

“亚瑟你已经十三岁了，一般人在这个年纪可能已经有了家室，这很正常。所以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张罗。“

“不……不是……小心！”

小指头大概是坐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别怕，亚瑟，你想做什么都尽管放手去。”说完贝里席就离开了。

亚瑟张了张嘴，他想辩解自己没有方面的意思，但看着贝里席有些僵硬的背影，最后还是决定不拿噩梦去烦他。

小指头很快弄清了亚瑟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在城中的眼线告诉他亚瑟最近每天都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天，而且是一个人，他甚至给小指头交了一份单子，上面详细的列出了亚瑟借阅过的书籍。然后那人又应小指头的要求细细讲了之前几天亚瑟遇到的事情。

小指头回忆起那天小孩黑青的眼眶和疲惫的神态，突然一阵后怕。事实再明显不过了，亚瑟梦里出现了他不该想起的东西。不过亚瑟那时年幼，孩子的眼睛看事情总会带着夸大和失真，哪怕亚瑟真的记起来了什么，也一定扭曲到一时难以还原其本来面貌。所以，还有时间，虽然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够用的。小指头收紧了手指，是得抓紧了。

第二天，亚瑟就乖乖回去上课了，反正他也在图书馆呆够了，那里阴暗又满是灰尘，老旧的书页仿佛一碰就碎，亚瑟觉得自己都要锈在里面了。他需要阳光，还有松动松动筋骨。课上到一半，亚瑟正觉得打得舒服，突然瞥见教场边上进来了两个人。

贝里席大人抱着本厚重的书，一脸悠闲的靠在兵器架斜后方的柱子上。他身边跟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她在亚瑟看过来时冲他飞了个媚眼。

不过亚瑟正被大人来看他上课这件事震惊，并没注意到姑娘的眼神，他还没注意到的是乔治扫向他下盘的腿。于是这场打斗就在亚瑟一个踉跄后被乔治打中屁股而告终了。

乔治摇了摇头，扔下木剑去找贝里席说话了。亚瑟觉得丧气得很，平时他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贝里席大人估计更会觉得自己顽劣不堪了。想到这亚瑟不禁抬头看了贝里席一眼，正巧看见他叫自己过去。

“亚瑟，乔治骑士说你学得很好，但缺少实战的经验，不如给你找份差事。最近君临不太平，我需要一个护卫。”

03

亚瑟从未和贝里席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当然这不是指身体意义上的，只是亚瑟从未接触过工作时的小指头。在此之前，亚瑟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要在一天内处理那么多事情，光是看，他都觉得有些焦头烂额，而小指头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仿佛是一台保养良好的巨大机器，亚瑟甚至能透过皮囊看到他体内那些永不休止地转动着的齿轮。

终于，在几个月后，在小指头精准地指出手下人一处错误后，亚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从第一天起就困扰了他的问题：“贝里席大人，这样你不累吗？”

“累？当然了，但亚瑟，这可是君临。这里不缺贵族，也不乏聪明人。我们的出身实在不是优势，我们的性命也不比蝼蚁高贵，所以劳累真是我最不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我们可以回海鸥镇的！” 亚瑟有些急切，他确实看不出挤在君临有什么好处。

“回海鸥镇我们也还是一样的人啊孩子，无事还好，一旦出事便任人宰割……亚瑟，也许你不在意别人的轻视，但我不希望你遭遇我遇到过的事情。”

“可是……”

“我不希望等你大了之后，只是成为我的部下或者什么二三流佣兵，我希望成为一流骑士或者御林铁卫，所有人都会对你充满尊重。而在此之前我会照顾好你，尽心教导你，教给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谁让我当年，就答应了养你呢？”

亚瑟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来都敬佩并感激着贝里席。所有人都说小指头不做无利可图之事，但他清楚作为妓女私生子的自己实际上根本无法给贝里席带来任何好处，而贝里席虽然看起来对亚瑟不甚热情，但却养了他，对他对照顾也是无微不至。这是贝里席第一次告诉亚瑟自己对他的看法。亚瑟就知道自己是对的，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大人狡诈又自私，但那又如何呢？大人是对他最好的人，亚瑟会永远记得这点。

小指头看着亚瑟感动的样子，舒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亚瑟。

“而且，现在不是有你了吗？”小指头揉了揉亚瑟的脑袋。“你都长这么高了。”

自那天起，亚瑟就开始接管小指头手头的事务——从妓院开始。小指头的姑娘们都很友善，或者说太友善了，亚瑟有种自己多了一群妈的感觉。总之她们对亚瑟都很是照顾，看小指头做事是一回事，真的参与到妓院的运营就是另一回事了，亚瑟很感激帮助他的姑娘们。至少他现在能让贝里席觉得可靠了。